在越剧演员陈丽君及其主演的环境式越剧《新龙门客栈》火爆出圈之际，自称“悲情理想主义者”的越剧表演艺术家茅威涛表达了关于传统戏曲创作、宣推的三点忧虑，其中谈及，文艺评论界对《新龙门客栈》的市场运营、传播等方面缺少充分、有力的总结观照。

笔者认为，茅威涛的看法颇有见地。在新的时代、社会环境下，舞台艺术创作生产、演出呈现、传播推广等发生了深刻变革，文艺评论要跟得上时代脚步，积极回应新现象、分析新问题、提出新思想，从而彰显自身理论品格，推动文艺创作高质量发展。

从《典论·论文》到《文心雕龙》《二十四诗品》再到近代的《人间词话》等，中国古典文艺评论普遍注重作家作品分析细读，在知人论世、深探心曲之时，也强调批评家个人趣味与审美感悟的流露与表达，“我注六经”与“六经注我”相生相依。这一优良传统对当代文艺评论有着鲜明而积极的影响，论者对舞台艺术作品的故事情节、人物塑造等，常有细致入微的体察分析，从而对思想主题、价值立场等予以深刻揭示。

然而，相较于诉诸文字的艺术品类，舞台艺术的生产机制更为复杂，工业化程度更高，观演关系、形式特征、舞美音响等对思想内容表达的影响非常明显。倘若仅从内容角度入手，仅用文学文本分析的方法看待舞台艺术作品，未必总能把握最值得关注与探讨的重点。仍以越剧《新龙门客栈》为例，该剧改编自同名电影，越剧版在内容上必然与电影版有诸多一脉相承之处，纵然不同时空环境下的内容解读值得留意，但跨艺术品种改编的增减润色、戏曲化过程中的量体裁衣、打破“第四堵墙”的观演模式等显然更具特异性，更值得文艺评论挖掘阐发。仅分析情节、人物的评论路径甚至难以将同题材、不同形式的作品有效区分开来。

创新的作品呼唤创新的评论。文艺评论不仅是评论者个人意见、好恶的表达，更应是一种认知实践、一种知识生产、一种思想输出。文艺评论必须切中肯綮地贴合评论对象，而不能强令评论对象削足适履地适应一成不变的评论套路。当新形态文艺创作百花齐放，跨媒介艺术表达风生水起，观众审美习惯发生巨变，舞台艺术的概念与边界正面临拓展与调试，消费端对内容创意的影响不断加深，舞台艺术创作生产、推广传播全流程正日益形成上下游相互促进亦相互制约的有机体，仅以传统内容分析而展开的文艺评论难以应对这一局面，更难以为满怀创新精神的创作提供真正有意义的镜鉴。诸如技术应用、传播媒介、消费机制等以往鲜少进入文艺评论视野的要素，恰恰是当下论者所不能回避的。文艺评论与文艺创作一样，必须与时俱进，狭隘地理解文艺、轻言某某问题不属于文艺范畴，不利于文艺评论切实发挥作用。

文艺评论要跟得上时代脚步，需要从业者改良知识结构、丰富知识储备、拓宽眼光视野、提升理论能力，有直面新现象、新问题的理论武器和气量担当，偏安一隅不行，指望着“一套大话打天下”更没戏。（夕  君）

来源：中国文化报2023年12月22日第2版